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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2/3 23:31:00

走进诗摘词选,品味诗意人生

诗词微塾

结尾十六法(三)

绝句体小句促,要写得好写得耐人寻味,工夫全在结尾。尾联的結句是全诗点晴结穴之所在,历来为诗家所重。唐代以来的诗评家,对绝句的结句有诸多评析,但大多止于一鱗半爪,缺乏整体观察。笔者多年涉猎绝句,于历代诗人尤其是五七绝好手的结句习惯感受良深,特撮摄出来说与读者共识。

绝句是定型于唐代的诗体,属近体诗的一种。因而举凡近体诗的写作方法,也一样适用于绝句。但绝句毕竟又有自身的特点,因而又略有不同。比如说“卒章显志”、“首尾呼应”这些在诗文中普遍运用的结尾,在绝句中也有使用,白居易就提倡“卒章显志”,其绝句也大量使用这种方式作结。但绝句因其体小容量小,除了首联就是尾联,主题难以延伸,如果收结用“卒章显志”,主题一点出来便容易“词意俱尽”,显得诗意浅白。所以历来的诗评家多讥白诗过于浅露。但白居易主张诗要大众化,要的正是这种浅白风格。因此也不能一慨而论说浅露一定不好。写诗不能千人一面,绝句也不能只有含蓄尽玩深沉的一种风格。但多数人都说好的、在民众中留传最广泛的绝句,就是风格的主流,就是我们所要研究的重点。以此,我们逐一剖析,即可看到历代诗人在写作绝句中,如何巧妙地处理结尾。

概括来说,有以下十六种结尾方法。

(9)直落急收,藏锋留味。

绝句的创作,通常都有一定的规律,比如,取材宜小,情节宜少,语言善了,典必慎用,意必巧藏,韵深味长等。又比如,起句要高远,承句要稳健,转句要婉曲,合句无痕迹等。但这些都要依据具体情景灵活运用,不可千篇一律,拘泥一法。象起、承、转、合这种结构,既可以分之四句,一一对应,也可以只用起、承、合,或只用起、转、合,更有特殊情形只用起、承二个层面而已。试看金昌绪的《春怨》:

打起*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此诗的结构十分特别,起句开“打”,接下去的三句说明为什么要“打”,是一、三句式。首句起,二三四句承,没有了转合。这种一、三句式以起句为中心,接着一气而下,句句紧扣,不留空隙。明代“后七子”领袖王元美评此诗“不惟语意之高妙而已,其句法圆紧,中间增一字不得,着一意不得,起结极斩绝,而中自纡缓,无余法而有余味。”(《艺苑卮言》)“起结极斩绝”而中间又不留添插空间,这是本诗最大特色。其长处在于一气贯之首尾,诗以气胜。本诗的

结尾方法称为直落急收,斩绝立结。

直落急收,好比书法家挥洒草书,笔势疾速,如惊蛇出洞,宿鸟投林,收笔时藏锋隐势,戛然而止。《春怨》的“不得到辽西”,果然有一种斩绝的效果,结的干净利落。但细加寻思,则意犹未尽。纵然鸟儿飞走了,美梦也续成了,恰如所愿地在梦里去到辽西,那又怎么样呢?梦醒时分还不照样泪湿枕巾徒劳相思无处寄?这表明,诗人虽然已斩绝立结,却也在收笔中藏锋留味,耐人咀嚼。

苏颋的《汾上惊秋》也是一首直落急收而颇受诗评家称誉的五绝。诗曰:

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

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

此诗因首联与汉武帝《秋风辞》的“秋风起兮白云飞,泛楼船兮济河汾”相似,究属即兴咏史还是即景抒情,历来诗评家各有不同看法。其实,就唐人绝句极少用典的习惯(即便用典也常装成不知有典)和诗题来看,此诗应是诗人在汾水所见秋景触发心中悲伤而抒发自已的真情实感,与咏史无关,这从诗题中的“惊”字和句中的“逢”字即可说明。诗人看到呼啸而来的北风把天边的白云一下子刮到汾水和*河的汇合处那边去,周边草木飘摇的萧瑟响声和心里的失落心绪搅织在一起,结句“秋声不可闻”斩绝而有倒抽一口凉气的惊悚感。此诗急起急收,一气而下,秋声逼人之情跃然可现。故顾乐誉此诗是“大家气格,五字中最难得如此。”(《唐人万首绝句选》)

五言结句的直落急收,因其比七言少了一个音节,读起来干净利索,容易辨别。七言多了一个音节,读起来便舒缓一些。但斩决的笔意,还是比较明显的。例如,李白《早发白帝城》:

朝辞彩云白帝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此诗也是一气急落而下,以一种充满豪情的笔调利索收结。这与王翰《凉州词》结句“古来征战几人回”、李涉《宿鹤林寺僧舍》结句“又得浮生半日闲”及宋人王令《送春》结句“不信东风唤不回”等都有言尽而情意未了但结得斩决之特色。

今人诗中用此结尾手法者也极为普遍。这里随便举几首说说。

湖南诗人熊鉴有一首《吊张志新》,其诗从张志新行刑前被刽子手割破喉咙一事下笔,一气流转,如狂涛决堤,夺路而泻,势不可挡:

作假之徒怕说真,防川计拙枉劳神。

纵然割去常山舌,世上翻多骂贼人。

吊张志新而从刽子手无人性的恶行开骂,骂得痛快淋漓,还说开骂的决不只是我熊鉴一个人,结句的简洁利索,就像法庭上的一纸判决,不容置疑。

汕头诗人许习文有一首《修书寄母偶成》,行文风格也是一意圆转,一气呵成,结句极其简洁:

木落秋风劲,波涛海上寒。

恐惊慈母泪,不敢报衣单。

首句从秋深气象转凉说起,而后急落直下,到结句悠然而止。句已结而情未了,不敢报远非事情的善终而是一种暂时的平静而已。作者以此暗喻出门求学及打工生涯的艰辛。这就是藏锋留味。

湖北诗人丁润如有一首《夏日偶成》,结构甚为特别,是三起一承之形式,承句也是合句,斩结利索。诗曰:

细雨收烦署,清风送晚凉。

街头冰一碗,此乐胜羲皇。

有雨消署,有风送凉,有冰润喉,三者交汇一起,顿成莫大快意,结句是快感的溢出,简洁得就像一句口号。好在已先给人以夏日清凉之铺垫,口号里的情感还是满实在的。

笔者《北海杂咏》之《火山岩海滩九首》绝句第四首,也是这种直落急收结尾手法的运用:

暮色苍茫日影微,浪涛疲倦掩神威。

红岩已醉游人梦,人在梦中未肯归。

夕阳逐渐收走刺眼的光线,海面波涛趁机趋于宁静,火山岩海滩一派迟暮苍茫、景色雄浑的景象,此时行走于红岩上的游人就像进入寂静的梦境之中,闲逸而宁静,结句便用一斩决而溢出快乐情感的句式收结,也当是“此乐胜羲皇”之类。

(10)含浑圆转,诗意厚重。

直落急收的结尾,虽然诗人通常也会藏锋留味,以备咀嚼,但更多的还是呈现真情直露的情形。比如,贾岛的《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此诗也是一、三句式,结句斩绝,但语浅义明。再如,戴叔伦的《对酒》:

三重江水万重山,山里春风度日闲。

且向白云求一醉,莫教愁梦到乡关。

斩绝而收的结句也是真情呈现。有时,诗人为了玩深沉,便故意在结句中选用含浑的字眼,让结句有较多的不确定性,这种结尾技巧称为含浑圆转,其目的在于使诗意更加厚重。

且看王昌龄的七绝《从*行》之四: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此诗结句也有斩绝的气势,但用了一个含浑的“终”字便有点不同。“终”字可作“终归”和“始终”的两种不同含义解,用前者解是归期无日,用后者解是誓死不归,一个是逼于客观的无奈,一个出自主观的是豪言,二者差别极大。有人说结句应是豪放语,有人说如是豪放语则为什么不用“誓”字更有英雄气魄?清人沈德潜则认为:“作豪语看亦可,然作归期无日看,信有意味。”(《唐诗别裁》)其实,诗人之所以用含浑的“终”字而不用明白的“誓”字,目的在于用结句的不确定性来加重全诗的意味。也许诗人要的正是既自豪也无奈,这二者都兼有,感情色彩不是更丰富复杂么!试想,沙场百战的*士既有为国效命的自豪感,也当然有戍边征战的苦寒寂寞感,如果诗人用“誓”字即可变含浑为明白,但那喊出来的豪言壮语便只是诗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口号而决非戍边将士的心声了。

王昌龄的这种含浑结尾手法在另一首《从*行》中也有表现。《从*行》之一:

锋火城西百尺楼,*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结句的“无那”二字,也是含浑圆转的笔法。本来是写戍边*士在城楼上怀念家中的妻子,随着那幽怨笛声的吹起,突然觉得那笛声消解不掉妻子对自已的怀念。结句的反转是借助“无那”二字过渡的。“无那”意近“无奈”,但“无奈”浅白而“无那”含浑。查“奈”为仄调而“那”为平音,按理此处应用仄而不能平,因此笔者怀疑“无那”是否为“无奈”的刊误,但查过几种最早的版本,均为“无那”无误,难道是诗人为追求含浑圆转的艺术效果而不顾音律的缺陷?关于此诗的结句,李绬《诗法易简录》曾这么评说:“不言己之思家,而但言无以慰闺中之思已,正深于思家者。”这是对王昌龄擅长七绝结句结得浑厚有深意的称誉。

用含浑结尾手法可使诗意不至于浅白直露而有厚味,但有时也造成后人解读时的人见人异。杜甫的一首《八阵图》在诗史上聚讼纷纭历时最久,其疑义在结句的一个“失”字。原诗曰:“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失”字既可作“错失”、“失去”、“未能”解,也可作“失策”、“失之”解,因此字的含浑竟出现了多种不同的解说。作“失去”解的有三种说法,一说遗恨未能吞灭吴国,一说因“石不转”恨老天不助其灭掉吴国,一说吴兵已进八阵图而该阵没发挥威力将其全部灭掉而成遗恨。作“失策”解的也有三种说法,一说以刘备呑吴之失策为恨,一说诸葛亮以未能谏止刘备呑吴自以为恨,一说刘备未能运用八阵图去呑吴乃成历史之遗恨。有趣的是,参与聚讼的都是大名鼎鼎的学者、诗评家,举如苏东坡、钱谦益、朱鹤龄、仇兆鳌、浦起龙、沈德潜、俞陛云、李锳、刘永济等。其实,学者们往往求助史实或解读诸葛亮,说得头头是道,却忘了最根本的事实:诗是杜甫写的,那一种说法对应当是杜甫裁决。可假如杜甫说你们全都对,这正是我要的效果,那你也须认了,这叫“诗无达诂”。

今人运用这一手法的自然也很多,效果比较突出的试举几例。

江西诗人蔡厚示有一首绝句《雁荡山怀内》,诗曰:

雁荡山奇水亦奇,夫妻峰下惹相思。

叮咚溪似喁喁语,蓦忆临行未画眉。

这诗的结句,语意甚为含混。可以有四种不同的解读。一种是“未画眉”的是诗人自己,一种是“未画眉”的是诗人的妻子,一种是诗人没有给妻子画,一种是妻子没有给诗人画。一般来说,当以第三种为比较接近作者之本义,用以暗喻出行时有些责任没有履行,漏了一些分手时刻本该做的事。也许在临走告别时匆匆只顾着亲热,也许走得仓促压根儿没

来得及告别。总之到了夫妻峰下,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浓郁的恋情,这才惆怅还有许多深情藏在自己心里深处来不及向爱人表达。那么,这结句是用一丝歉意反衬爱情的温馨与甜蜜。试想如果结句用“笑说临行未画眉”或“怨说”、“怨诉”之类,则明白直指诗人没有给妻子画眉而不会有上述其他歧义。但正是用上“蓦忆”这一词语而让“未画眉”具有更多的解释空间才使得全诗意蕴深厚,诗味隽永。

深圳诗人邹国荣有一首绝句《漫吟》,结句也十分含混而藏味极深。其诗曰:

心无块垒自疏狂,消受槛前圆与方。

诗酒筇舟形放浪,任由落照作平章。

此诗尾联主要抒发诗人“诗酒”人生、“放浪”形骸、闲观风来云去日出日落的旷达胸襟。但结句的“任由”二字,既可做洒脱、豁达解,也可做无奈、不争解。做洒脱解,是说退休了,家国之事一概不深究,但作风景欣赏便是了。做无奈解,是说退休了,不在其位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尽管看到管理百姓的*事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也只能感叹而已,又能怎么样呢?(落照,纵有“无限好”的风景,但毕竟是快要坠落已少生气的美景。平章,也可作管理百姓的官名解。《尚书尧典》“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宋代设有“同平章事”一官,职位相当于宰相一级)。如果是后者,则诗人的“诗酒筇舟形放浪”只是一种不在其位不谋其*的自我放逐罢了,细加寻味便可看到了诗人一丝儿忧伤。可见此诗结句,因其含浑而使诗作蕴藏有不同的深意。

笔者也曾用这种含浑圆转的结尾手法写过一些绝句,本处也附录一例。《台湾行绝句12首》之一:

到达台北桃园机场过边检须走“持外国”访客通道排长队焦灼而有吟

放眼中华道正空,飞身喜做故乡翁。

无端却被一人误,两岸民同国不同。(注)

注: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区别在有“人”

笔者第一次去台湾,过边检时看到好几个通道空无一人,上面浮现的是“中华居民”的字样。其他那些标示“持外国访客”的通道则排长龙。当时对于自己这一“外国访客”的身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对“中华”二字则有本能的认同,于是径直往那边走,谁知还没到达窗口就被警卫拦住,那人示意我必须去那边排队。于是在排队等待的过程中百感交集,遂吟作此诗。第三句的“一人误”有多重含义而结句的“国不同”也有不同的含义。可以是国号的不同,国运的不同,*体的不同,国民待遇的不同。唯其含浑,蕴意方深。

(11)平淡收结,内含深情。

诗评家常说,一篇之妙在于结尾,结尾之妙在于有情,有情之妙在于含蓄,含蓄之妙在于平淡。能以平淡语收结,看似漫不经心,有时诗人只是站在远处旁观,冷暖不露声色,落笔客观而不掺杂半点评判意见,但却把深厚的情感隐含在客观平淡的话语之中。这样的结句,读过只觉平常,掩卷始悟有味,及后思之弥觉高深,诗意厚重,这便是唐人五七言绝句中使用频率较多而手法也日渐精巧的结尾技巧。

且看刘禹锡的《秋风引》: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全诗重笔浓墨写秋风:秋风来去无迹可寻,只听远处“萧萧”声中秋风已幡然而至,跟着看到雁群开始往南飞;很快地,秋风又进了庭院,在树叶中摩梭而过。至此,秋风的形象已具状可感,但诗人仍未露一丝半点情感,景中之情该在结句中点出了吧?却见诗人以“孤客最先闻”结句收笔。“最先闻”是喜是忧?从字面上看不出来,因其语近中性平淡得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不象苏颋在《汾上惊秋》用“秋声不可闻”,则悲伤忧愁情感立即溢于言表。那么,是不是诗人不想表达思想情感呢?显然不是。于是掩卷之余,再回头细想。秋风“萧萧”而至进了庭院近在眼前声在耳边,诗人听到了,其他人也当然听到了,可为什么却说是“孤客最先闻”呢?显然是“孤客”对周围环境的变异、时令物候的更替比别人更为敏感。正如唐汝询所说:“孤客之心,未摇落而知秋,所以闻之最早。(《唐诗解》)”如此说来,则是“孤客”先有羁旅之愁和思归之痛方会敏感“先闻”,那么“萧杀”秋声便会令“孤客”触绪惊心愁上添愁黯然销*了。你看,这强烈的思想感情就这么悄然无声无息地藏匿于结句的平淡语之中,难怪钟惺评此诗说:“不曰‘不堪闻’,而曰‘最先闻’,语意便深厚(《唐诗归》)”。

提倡写诗要率真平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李白,是善造平淡而到天然的高手。读李白的五七言绝句,你会觉得如同沐浴清风、抚触晨露、闲庭漫步、林间听鸟那么淸新自然。《静夜思》这首五绝,之所以成为千古传诵乃至时至

今日仍高居十大唐诗榜首,其魅力正在其平淡到天然: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首小诗清新朴素,四句尽是口头语信口而出:月白如霜,夜静秋凉,短梦初醒,不觉触动旅思情怀,举头低头之间,默默思念着久别的故乡。起句轻松,结句平淡。全诗既明白如话,又蕴藉感人。它内容单纯,但情韵丰富;任何人都能理解,却又非一般人所能体味得尽。俞樾在《湖楼笔谈》中所说“以无情言情则情出,从无意写意则意真”,正是此诗妙处。也正是胡应麟所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的“自然”之作(《诗数.内编卷六》),无怪乎网友们称此诗千百年来已融入中华民族一代代人的之中,以至于对“举头”“低头”的重复用字影响平仄律也毫不计较了。

宋人绝句中也大量沿用此种淡语结句的手法。且看王禹偁的《清明》: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

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此诗开门见山,起句即点主题,承句抒发议论,第三句补述“乞火”情节,结句自诉志趣,用语平淡而内含深情。再看韩维的《展江亭海棠》:

昔年曾到蜀江头,绝艳牵心几十秋。

今日栏边见颜色,梦*不复过西州。

此诗从诗题上看是咏海棠绝句,但细读诗文却是一首缠绵悱恻惆怅感伤的爱情诗:先前诗人暗恋一个红颜,几十年一直眷恋不能自已,不想今日见到一位容貌相似的女子,一时又勾起深藏心底的爱情,但青春已消逝,爱情已错过,情真意切又有何结局呢?结句“梦*不复过西州”用语平淡而内含惆怅感伤,等于说美梦是该结束了。

今人诗善用淡语作结、语气波澜不惊而暗藏深厚情感于诗中者,甚为普遍,大抵凡嗜好近体诗者,无不精通此道。这里略举数例。

湖南诗人周笃文有绝句《书斋》,其诗曰:

日日吟笺与郑笺,鸡窗灯火对残编。

古欢一段谁消得,布袜青衫三十年。

为古人诗词作注,写赏鉴文字,间中也吟几首纾解性情,灯火鸡窗,天天如是,这种孤寂平淡的书斋生涯,一熬就是三十年,肯坐此冷板凳的通常正是有大境界之人。此诗正是坦露学者心胸和诗人气质的自白,但结句却用上一句平淡如水的“布袜青衫三十年”,情感尽深藏于未具感情色彩的文字之中,读后颇耐人慢慢寻味。

江西诗人熊盛元有一首绝句《闻歌有感》,其诗曰:

剑影刀光取次过,鹃声凄切泪成河。

谁知四海承平日,又听当年语录歌。

语录歌是文革时代疯行全中国的特定社会现象,没有经历过那一历史时期的人要读懂这首诗会费事一些,因为必须了解“剑影刀光”、“凄泪成河”是怎么一回事,何况对于那一段历史,至今也还没有全面梳理、彻底反思和公正评判。但以“造反”为名义,呼口号、戴帽子、挥棒子、动刀子、毁灭传统文化、残害无辜人士,那就是一场红色海洋淹没一切的文化浩劫。语录歌代表的是一个疯狂的失去正义失去理智失去人性的时代。是以,这诗的结句,看似平淡,看似不带感情色彩,其实却深藏着诗人强烈的愤慨和深深的忧虑。

湖南诗人熊鉴有一首写于文革期间的绝句《插秧》,因其所处时代氛围及自己的落难,诗句朴实而平淡,结句尤不露声色,其诗曰:

吃饱今朝好插秧,半锅马料作人粮①。

老妻花上还添锦,三个田螺做碗汤。

注①一九七零年生产队向尼姑湖*垦农场乞得一些喂马的豆饼做口粮支持插秧田。

这首写于作者下放在湖南沅江“劳动改造”期间的七绝,是那种特定时代特定生活景象的精彩缩影。“马料作人粮”,只有经历过那特定时代及凄凉遭遇的人方可领会到其中的苦楚。与“马料作人粮”相比,这“田螺汤”当是最美味最让人垂涎三尺的佳肴了。这结语平淡的诗似乎洋溢着一丝快乐的生活气息,让人感觉到诗人对生活十分乐观的博大胸襟。其实,细细品味,就可感觉到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一股悲哀与愤懑。原来是用乐笔写哀情。但字面绝没有一丝悲哀与愤懑情感的语意,这才是最具匠心的含蓄之笔。

笔者年春节吟有《抒怀》绝句一首,也袭用平淡收结而内含深情的结尾手法,如果本人不说,读者能猜出作者结句所暗藏的情感吗:

雨雪惊春入鼠年,人生六十梦难圆。

一朝盛世多奇景,且借余光写郑笺。

(12)白描形象,留侍品味。

有时,诗人在绝句结尾时,用一种白描手法,画出一个具体形象,或刻画一个具体细节,留待读者自已去欣赏和品味,而诗人暗藏的情感,也有赖于读者在欣赏和品味中自行领会,这种结尾技巧就是白描作结。

且看元稹《行宫》: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此诗先写行宫的荒凉,所见者只有寂寞宫花和白发宫女,时局盛衰无常,往事不堪回首,伤感气氛已跃然纸上。水到渠成,也许,诗人要借景抒情来收结了。不料,结句却只刻画了宫女“说玄宗”的动作态就搁笔了。宫女说玄宗什么呢?诗人不露口风,有意留侍读者自已去品味、思考。“闲坐说玄宗”,“说”字是关健字眼,只一“说”字便已包蕴无限,盛衰之伤与怀旧之感尽已托寓其中,令人惕然警省。可见用白描手法作结,不发议论,胜似议论,不抒情怀,也能黯然动人。

再看刘禹锡的《和乐天春词》: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蜒飞上玉搔头。

此诗写大好春光中之寂寞愁思,结句用的也是白描手法,刻画一只飞来的蜻蜒站立在精心打扮的发型玉簪上这一细节,其潜台词是:这见花陷入沉思,竟凝立如痴,乃至蜻蜓猖狂地飞立其头上尤未察觉。可见用细节结尾,也颇令人玩味。

宋人绝句也常有人用此白描手法结尾。比如,孔平仲的《禾熟》:

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

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结句白描的形象是一头老牛,耕耘完了正躺在夕照的山坡上嚼着草,那是牛吗?是,但也当是诗人的寄托,有得寻味。张舜民也写过一首可画成傍晚牧归图的七绝《村居》:

水绕陂田竹浇篱,榆钱落尽槿花稀。

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结句白描的形象也是牛,一只乌鸦歇落在牛背上与牛双双归来。“牛带寒鸦”,意味着这不谐调的配了牛无可奈何的归宿,带出一种只能听任自然的信息,这一结尾也就蕴含着一种淡漠的惆怅。

再来看看当代诗人的几首以白描形象收结的佳作。

河北诗人魏新河有一首绝句《歌西湖》,诗曰:

瞥眼西湖十二桥,钱江只比树梢高。

世间高下原无定,木末徐徐到我腰。

这是一首游历诗。此诗作者有一小段文字说明:自虎跑登玉皇山,林木翳日,落叶满径。绝顶左西湖而右钱江,皆出于树梢之上,而四周山顶皆在袖底矣。其实,这段文字正是此诗吟咏起兴之景象,也可不写。树梢高于山顶,西湖和钱江高于树梢,这是观看角度及所在位置造成的奇特现象。诗人从这一奇特景象联想到人世间的事情,感慨良多,于是说出了“世间高下原无定”的创见,正待议论一番,把自己的情感带将出来。不料,狡猾的诗人却把议论打住,只用画笔白描一幅树梢只及“我腰”的景象,而所有的情感也就隐入这一幅景象之中。诗人的发现和见解,来自眼前的景观,不把议论穷尽而引导读者自行观察从而领会作者的思想境界,这是比较高明的写法。

江苏诗人韩盛理有一首称誉农民为掌握农业新科技挤时间到技校上夜课学习的绝句,题目就叫《农民技校》,诗曰:

新月含羞柳上藏,农民技校夜辉煌。

阿娇卖菜归来晚,一嘴馒头进课堂。

一嘴馒头进课堂,这也是白描之笔,一位农村妇女风风火火迫切求学的形象跃然纸上。而诗人通过对这一形象的渲染,

也就抒发了对农村新风尚的赞赏和颂扬,真情隐于字里行间。

湖南诗人蒋昌典有一首绝句《农家即景》,也善于捕捉现实生活中具有时代特色的全新气息。其诗曰:

归来旧燕有新愁,不见茅檐见彩楼。

三匝绕梁终辨认,锄筐仍挂粉墙头。

这诗写现时农家的变化。随着城市化浪潮的泛起,随着经济生活条件的改善,农家纷纷告别以往田头盖屋、分散独居、由石头房茅草屋到简陋平房的居住环境,向城镇化、集约化、匀整化、洋楼化的方向过渡,一些农家已转向办企业、跑、外出打工而将农田交给专业户耕种,这些不再从事农业的农户已将锄筐挂起、手脚洗净,而住进新盖的“彩楼”里。这种景象,这种变化,相信经常在乡下行走的人们都可以看到。正是这种人们熟视无睹的新风尚被诗人敏锐的目光所聚焦,于是便有了一首佳作写出来。仔细琢磨这首绝句,构思的精巧全在于结句。“锄筐仍挂粉墙头”也是白描之景象,有此一幅画面,所有的感慨和惊叹就可省下了。

笔者《西塘绝句十六首》之十五,结句用的也是白描之笔,试读之看效果如何,诗曰:

秋来为客宿民居,枕水听涛兼赏鱼。

莫道西塘无艳景,浣纱少女正相嘘。

这些个在屋后河埠提水和洗衣物的多是开客栈及做小生意的外来妹,但有了她们的身影,这古老的水乡才有了先前的那份生气,这当然也是水乡艳景之一。白描的形象也是带上了观察者的情感的,但却是需要仔细揣摩才可以触摸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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